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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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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活法。

    有的人为自己活,有的人为他人活。

    有人为大义死,就有人为利己生。

    至于这两者的共同之处,便是易于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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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不归山,断崖。

    天色阴沉,冷硬如玄铁一般,空气中弥漫着迷蒙的铁灰色烟雾,乌云堆积如山峰般沉重,压迫着地面上的一草一木。

    一个男人身着黑色披风,头戴兜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吞食着冷硬闷湿的空气,又仿佛是在享受着一场绝佳盛宴。

    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绢条,上面写着“云七尺外出,青龙为之束发”。

    陌上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学不会自己梳头发吗?

    他微微搓捻着那张绢条,直到它变成了一小团肮脏凌乱的丝线。

    他还有事要做,有些事急不来。

    很快,一团血迹斑斑的东西被两个侍者架到了崖边。那一团东西喘息着,蜷缩着,瑟瑟发抖,却已无力呻吟。

    “所以,就是他,在闹市区自称为判官首徒招摇撞骗,无恶不作,败坏师门?”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披风的女人,绝美艳丽,曼妙妖娆,缓缓走上前,用袖子掩住口鼻,抿嘴一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未落,她又故作惊诧的一挑眉:“对啊,所谓的‘判官首徒’,不应该就是你吗?”

    纤纤玉指指向那黑衣男子的背影,地上那一团东西猛地抖了一下。

    黑衣男子转过身,缓缓走向那一团东西。那一团东西颤抖的更加剧烈,呜咽声不断传出,随着血液渗进冻硬的泥土里,扩散到冰冷的空气中。

    男子的脚步在那东西的跟前停了下来。

    他抬起手,缓缓掀下兜帽,任它垂在肩上。

    他抬眸,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透出了那东西此生从未见到过的冷酷浓冽的杀欲。

    他高傲的抬起头,如刀片般精薄的嘴唇扭出了一丝邪气的笑意,接着,他的喉间发出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但仔细听去,又仿佛是从胸腔内振颤而出。

    他就这样,强大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向着那团东西慵懒而又邪恶的命令着:

    “现在,你可以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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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被打的不成人形,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别畏畏缩缩的了,”勒蔻丹涂了蔻丹的手指甲红得发亮,“当初可是你,站在大街上,口口声声的说这个人是你的师父,判官的首徒。”

    她指着那一团瑟瑟发抖的东西对那孩子说。

    混沌生本是冷眼旁观,直至这一刻却忽然走上前来,活动了下脖颈,歪着头好奇道:“这是你徒弟?”

    那团东西猛地定住,继而更加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那若我杀了他,”混沌生继续问着,“你会不会难过?”

    只那一瞬间,勒蔻丹隐约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狠急与逼迫。

    下一个瞬间,那个孩子便被狠狠地甩向了断崖之下。

    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

    可却是说不出的冷冽。

    “蔻丹,”他看向断崖,声音平稳,不起波澜,“他哭了吗?”

    “没有。”勒蔻丹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

    很快,那一团东西——一个只裹着一只破旧麻袋的男人,便被以同样的方式送下了山崖。

    勒蔻丹松了一口气,妩媚一笑:“总算是干净了,从一大清早忙到了现在,我要回去歇上一歇了。”

    混沌生闭上眼睛,颔首准许。

    “哦对了,”蔻丹转过头,饶有兴味的问,“那位名为‘青龙’的誓神,你打算如何处理?”

    混沌生微微抬起头,仰起一个高傲的下巴尖,蔻丹看得出,这个问题让他很不高兴。

    很快,她的预感应验了。

    他轻快一笑,字句轻盈的从牙齿间擦了出来,却裹挟了无以复加的恨毒:“杀了他。”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这份凶狠的恨意惊得一震:“为什么?”

    混沌生的眉眼隐在了阴影里,声音虽轻,但里面却有着无尽的怨与恨:“他摸了我师父的头发。”

    蔻丹一时哑了。这个理由可真是让她万万没想到。她听说过,陌上桑有一头让女人都艳羡不已的墨发;她也知道,有痴情名媛一掷千金为求他一线发丝;只是她不曾想过,眼前这个可以笑着杀人的家伙,会为了有人碰那头发一下便嫉恨万分,为之疯魔癫狂。

    “你对你师父...不恨吗?”蔻丹觉得不可思议,“他将你逐出师门,抽魂离魄......”

    “不,”混沌生打断了她的追问,“我要杀那个人,只是因为他不配——不配让我曾拥有过的一切生活变得廉价、卑微。”

    蔻丹上下仔细打量了混沌生一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妩媚而高傲,美艳的脸庞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将脚下的那双艳红垫金跟鹿皮靴子踩得响声清脆,婀娜多姿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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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喷嚏打个不停,不一会功夫便眼睛红肿鼻涕横流。

    莫非是感染风寒了吗?他摸摸脖子,不明所以。

    拿出手帕擤了擤鼻涕,又抬手揉了揉眼睛,振作一下精神,继续向前走。

    落茶地处楚晋夏三国交界处,虽也是灵秀之地,但气候到底不比楚地温和湿润,这一来一回一场奔波,纵使身体强健也不免会有些许不适。

    更何况陌上桑那病秧子呢?

    眼见街边有猎户正在售卖兽皮缝制的袍子,谢青刚忙上前问价,谁知话没说上两句,便感觉后腰处有人蹭过,再一摸,钱袋便不见了。

    谢青抄起猎户案头用来捆货的麻绳,侧身便是一飞鞭,只听一声惊叫,一个瘦小的孩童便被拦腰捆住,向谢青飞来。

    谢青接住那小贼,刚要开口训斥,忽觉耳畔生风,忙脚尖一撵,堪堪躲过一剑。

    “哪里来的乡野浪人,敢在王城放肆?!”

    谢青循声而望,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头戴浅紫色纱巾的女子正举着一把长剑,杏目圆睁的怒视着他。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放肆之意,皆因......”

    长剑向谢青门面刺来,片刻分辩的时间也不肯留。谢青忙拔出腰间佩剑格挡,却一步步只是后退,绝不向前发起进攻。

    一时间,两人剑舞生花,一进一退,一攻一守,只叫旁观者眼花缭乱,纷纷躲避,却也赞叹非常。

    那姑娘虽带着怒意,将剑舞的凌厉飒爽,动作姿势连贯起来却也颇有几分舞蹈姿态。谢青看出这姑娘所用的一套剑法属于花式,中看不中用,虽然加深了力道控制,却也无甚威胁,反倒影响了花式剑法特有的轻盈快意。如此想着,恰逢那姑娘一剑笔直的刺了出来,力道过猛来不及迅速的抽回,打乱了剑法运动原有的章法,他看准时机,将手中长剑横握,向着她手腕一弹,只听哐啷一声,那姑娘的剑便从手中掉到了地上。再是剑尖一挑,那姑娘的纱巾便飞向空中,一头墨发瞬间瀑下。

    姑娘一个踉跄,急错几步,堪堪站住,稳住身形。再想去瞪谢青,却见一把长剑指向喉间。

    “姑娘且听在下一句,再动怒不迟!”谢青恐她又出奇招,急忙道,“刚刚那小童借轻巧之便窃取在下钱袋,在下发觉便将他捉了回来,正要教他些道理,偏巧被姑娘瞧见,误会我要欺他,这才动起手来的,只是在下本并无放肆之意,急着想要解释清楚,如此这般,得罪姑娘了!”

    至此,刚刚还只是旁观偷眼的人们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只是人多,嘈杂声也就一下子响起来,向着两个主角的耳朵里灌。

    也许是谢青这话说得中肯,又也许是被人拿剑指着无甚心情,亦或只是惧怕流言蜚语,那女子气呼呼的听完他的话,总算露出些尴尬颜色,只是想了一想,还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犹有些不服气:“你少说些有的没的!谁知道这话都是真是假!”

    “随便姑娘你信或不信,在下问心无愧!”谢青见她这般反应,虽生气的不行,也明白是女孩子家更要面子些,便不欲与她纠缠,说完话便收了剑,转身向猎户摊头结算挑好的袍子,只想早点回去。

    然而,下一秒钟,那女子便拾了剑,径直向他刺去——

    一片惊呼声中,一把扇子挡在了剑前,再一挥,那女子竟整个人飞了出去,却又被拿扇子的人抓住手臂稳稳扶住。

    “姑娘,莫要意气用事。”陌上桑微笑着说,“闻媂一族的脸面,可都在您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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